陳璋從未察覺自己有一顆追求暴力美學的心。好吧，或許是只有暴力，沒有美學的。

但是，陳璋很懷疑一點，那就是問題其實並不是出在自己身上，而是任何人面對這麽一個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欠扁氣息的家夥，都會忍不住的！

陳警官的理智最終戰勝了沖動。

本著死馬當做活馬醫的理念，陳璋黑著一張臉望著蘇玉：“求你，說！”咬牙切齒的咯吱聲，讓這更像是一種威脅而不是請求。

蘇玉本心是更傾向於再逆著捋兩把毛，但是瞥到陳璋黑得能滴出墨水一樣，某個一向愛偏向虎山行的天師還是很識趣的收手沒再動——要是因此丟了這份功德，哭都來不及。

“那些鬼故事你應該也聽過吧？”蘇玉從口袋裏翻出一個筆記本，在上面畫了一個圓圈，“比如這個就是鬼。”擡眼看見陳璋眼中滿滿的對紙上圈圈的鄙視，蘇玉又填上了四根細細的線條——手和腳。

這個，其實不添更好吧……心聲！絕對的心聲！不單單是作者，一向不愛在心中吐槽【咦？】的陳警官也是這樣認為的。

“這個是一般人。”蘇玉的小筆記本上出現了一個黃瓜狀的條形，鑒於之前圈圈鬼被鄙視的樣子，蘇玉這次很主動的在黃瓜上添加了手腳和眼睛鼻子嘴。看得陳璋只想捂臉。還不如就那麽一個條呢！

“這個是身上有正氣或者有什麽東西護體的人。”一個粗一點的黃瓜。

“這個是身上三朵火焰低的人，或者是氣被損傷了的。”一個更細的黃瓜。

【所以蘇大天師你究竟是對黃瓜有多麽執著？！！！你幾十年前好歹還是上過專業美術院校的好吧？偏要這樣畫些抽象的東西出來挑戰人類的神經？】

畫完了出場人物，蘇玉開始用筆梳理三者之間的關系。

一般而言，人和鬼之間是不會有任何交集的。人看不見鬼，鬼也看不見人，但是萬事總有例外。除了天生或者後天通靈的人以外，當人類的陰氣過重的時候，就能看見一些特別的鬼——比如怨氣未消的兇煞。

雖然市面上流傳著那麽多鬼害人的故事，可真正會害人的鬼卻沒有想象中那麽多。鬼怪害人也是要背因果的，而且是大大的因果。除非是已經被侵蝕了神智的，否則不會輕易害人。即便是生前有怨，死後報覆也是一筆得不償失的大因果。

當然，例外總是有的。那就是溺死鬼。

溺死鬼是無法投入輪回的，除非找到替身。其實把溺死鬼說成是鬼還有點牽強，水鬼在一方水域裏的地位其實有點像是水神一樣，至於找替身這樣的事情，也有點像是辭職之前要找一個頂班的。

“可是像你那電話裏說的，死那麽多人的情況，還是很奇怪。”蘇玉把三根黃瓜和一個圈圈畫得一團糟，得出最後結論。

“……”那你說了這麽多有哪句是有意義的嗎？陳警官在心中唾棄自己，居然會真的相信這個騙子或許會出說點有用的東西！

“你不要這麽失望麽，我只是說奇怪，又沒說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不是？用得著這麽一臉嫌棄麽……”蘇玉看著陳璋，撇撇嘴。

那您老倒是不要調胃口直接說啊！陳璋心中小人掀桌。

蘇玉靜靜盯著陳璋，突然把頭轉向窗外：“鬼怪是做不出那樣的事情的，或許是某個人在後面搗鬼。”幽幽的語氣，讓陳璋本來滿腔的憤怒突然沈寂下來。他好像聽見了蘇玉這個騙子沒有說完的下半句話——“人類，總是這樣喜歡相互殘害同類。”

車裏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奇怪起來，陳璋沈默著不說話，蘇玉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。

一分鐘之後，當陳警官還沈浸在蘇玉營造出來的沈重氣氛中的時候，蘇玉把頭轉回來，一臉探究的看著陳璋：“你在幹什麽？停在這裏不開車是想要在這裏過夜嗎？”

陳璋黑著臉點火，開車。他錯了，而且錯得很離譜！怎麽能以為一個騙子嘴裏能說出什麽深刻的話呢？！怎麽可以這麽輕易的就相信了呢？！怎麽可以！！！

行駛在公路上的汽車一度超過了標定速度達到了會被開罰單的地步。好在陳璋最後把握住了最後的理智，發洩一陣之後把車速降了下來。蘇玉也趁機繼續推銷自己。

“你真的不考慮讓我幫忙？”蘇玉翻到後座，從包裏面拿了個三角形的紅布小包遞給陳璋，“也是，很多人都是沒經歷過就不會相信，你把這個帶在身上，怎麽說也能讓你有一次翻悔來找我幫忙的機會。”

開車的陳警官目不斜視，淡定的望著前方。

“好歹給點反應好吧？別小看這護身符，別人想要可是要花大價錢買的，現在白送你一個。不要不識好歹喲~”蘇玉把護身符強行塞進陳璋的上衣口袋裏，“撕開就能用，所以要小心點保管，不然失效了可不怪我……餵餵，左轉左轉！我家要朝左邊走！”

“你倒是一點都不客氣……”陳璋瞟了一眼還在嘰嘰喳喳的蘇天師，不鹹不淡的諷刺了一句，居然真的就朝著左邊拐了。

“客氣還是吃虧，有腦子的人都知道該怎麽選好吧？”蘇玉白了一眼陳璋，“往錦城天秀那個方向，到燃燈山下面停。”

“你家那麽偏僻？”陳璋皺了皺眉，問道。

錦城天秀是片正在開發的房產區，燃燈山更是靠著郊外，差一步就出T市。一個女孩子住在那麽偏僻的地方，怎麽都讓人有些擔心。而且那周圍好像沒什麽能住人的地方啊？

“你在擔心我？”蘇玉嬉笑，成功打消陳璋之前那一點點擔心。

也是，這個騙子不去害別人就不錯了，哪裏輪的到其他人來害她？陳璋下決心不再說一句話，安靜開車。

燃燈山在T市範圍內算是一座比較高的山，有1233米高，只是上面一沒風景，二沒特色，再加上偏僻，就連喜歡爬山鍛煉的人也很少來。蘇玉正是看中了這點，才把自己的洞府選在燃燈山上。靈氣雖然差了點，但是不會有其他妖怪來搶，更不用擔心碰上喜歡除妖的僧人道士之類的。蘇玉的身份雖然和他們是同行，但是人家承不承認就不是蘇玉能夠控制得了的。

T市是個直轄市，所以雖然只是在市區內跑，到蘇玉所說的燃燈山還是有一段不近的距離。

在幾次和陳璋說話被無視之後，蘇玉陷入了短暫的沈默當中。只見蘇天師低垂著頭，十指靈活的纏繞變換，繁雜的花樣在手指間綻放，一個接著一個。

和蘇玉接觸的這兩天時間裏，一直見識到的都是蘇玉牙尖嘴利的模樣，蘇天師突然安靜下來，陳璋反倒有些不習慣了——少不了還有一點點心虛，類似於是他惹出來的這種想法。

“餵，你在幹什麽？”陳璋開口問道。

“嗯？”蘇玉停下手上的動作，望了一眼陳璋。

“我說你在幹什麽？”深吸一口氣，陳璋又問。他本不是個容易動怒的人，奈何面對的敵人自帶的嘲諷技能太強大！

“這個？”蘇玉又做了個動作，“這是功課，你以為天師真的這麽好當？一不小心就命犯三缺有木有，要時刻註意保養的。”

命犯三缺陳璋聽說過，但是不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。當警察的，平時接觸過的風水先生也不少，雖然大多都是假的，百裏挑一總有一個稍微有點真本事，也沒見過三缺像什麽樣子。看蘇玉這麽一副資本家女兒的愜意模樣，想來和三缺是沒關系的吧？

風水堪輿，奪天改命，都是損耗自身“氣”的事情，例如茅山道門這種正規大企業，有自己的養氣法門還不會有太大的影響，在外面流浪自學成才的野路子就嚴重了。人身體裏的氣就好像是裝在罐子裏的水，在行事的時候不斷的從罐子裏取水，但是不往罐子裏重新裝水，自然會命犯三缺——斷子絕孫、天殘地缺、窮困潦倒。至少，要犯到其中一樣。

看蘇玉說了一句沒解釋的意思，陳璋也沒不識趣的繼續問。只是經過這一打岔，蘇玉又來了精神，拉著陳璋開始“談生意”。

“說真的，你不考慮一下？現在請本天師出馬給你打五折，五折包郵喲親~錯過好機會，價格翻幾倍喲親~”

陳璋的頭突然疼了起來，太陽穴突突的。他怎麽就這麽不長記性呢？！！！

“五折都不考慮嗎？這真的很優待了，打折是有時間的喲~錯過了後悔可就來不及了。雖然給你家看地是打的歷史最低價三折，但是你要知道，那種虧本酬賓是很難得的，你也要理解生意不好做的我們是吧？”

蘇玉說到之前的看地，陳璋倒是想起來了：“你給我家看地收的多少錢？”

“什麽收的多少錢，不要說得這麽俗。那是勞動所得！知道嗎？勞動所得！掙的是辛苦錢！”這可關系著人品和節操的，一點不能含糊。【天師，乃的人品和節操不早就碎一地了嗎？（被毆）TUT】

陳璋用一種你懂我也懂的眼神深深的看了一眼蘇玉，沒說什麽。

算兩個人運氣好，經過了幾條主幹道，居然都沒碰上堵車這樣拼人品的事情，沈默見就到了燃燈山腳下。

蘇玉打開車門下車，從後座上把一個又一個的口袋拖出車外，看得陳璋又是一陣瞠目結舌。人上來就算了，她哪來的時間把這麽多東西都放車上來的？陳璋記得自己從開車門上車到開車最多也就半分鐘……

“好了，你可以走了！”蘇玉收拾好東西，大咧咧一揮手。

陳璋看了看蘇玉收拾好的東西，最後咬牙賭氣不去幫忙，轉身就要上車走人。

“你等等！”蘇玉一開口，陳璋臉上立馬出現一種果然的囧表情。正經的，從不嘲諷人的陳警官正準備轉身鄙視某人一番，就聽見接下去的話——

“你不是問那價格嗎？本天師出場費用是三萬，你家這次是沒算什麽附加費用的，真的是虧到骨子裏了的！”蘇玉語氣中還有一種心痛，聽得陳璋臉色一黑，摔上車門揚長而去。

“餵！你真的不考慮現在就請我出馬？現在半價，下次可就只有熟人的八折了啊！”蘇玉臉上帶笑的吼完，好笑的看著那輛離開的車再次加速——

真的不要緊嗎？即便是警察，超速也是會被罰款的呀！

作者有話要說：吃撐了……求健胃消食片以外的消脹方法TU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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